第598章 天理昭彰(五)-《大明望族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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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都说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儿小,这天子脚下谁家房上琉璃瓦掉下来都能砸着个官,可是三品官也没多到满坑满谷的地步,尤其是刑部侍郎这样的位置。
贺家兄弟下了诏狱也成了京中热门话题。
当然,被热议的还有,刚刚和贺家退亲没几天的李家。
先前李贺两家退亲因给彼此都留足了面子,除了那些听闻贺家姑娘嫁妆丰厚的人家关注外,上层圈子根本不在意。
如今,却都要道一声李家好运道,尤其是知道三司密审那案子内幕的高官。
李鐩自己也是颇为庆幸,此时,侍郎府外书房里,李鐩躬身大礼向对面一人道谢,语气充满感激:“多亏孟阳兄相帮!”
对面那人立时避让,双手相扶,“时器恁是客气!”转而又笑道:“时器也不当谢我。”
李鐩被扶直了身子,闻言又弯腰下去,“自然,自然,刘公公大恩,时器没齿难忘。孟阳兄也当谢,多谢孟阳兄引荐……”
他对面,那抚须微笑之人,正是吏部左侍郎焦芳。
焦芳再次虚扶,携了李鐩入座,笑道:“你我同乡,又相交多年,还这般客气可是折煞老夫了。”
焦芳与李鐩同为河南人,原都是河南籍首辅刘健的人,且焦芳素来亲近北人厌恶南人,又多以乡谊为党,与李鐩、李鈞两兄弟确实相交多年,关系颇近,不过这次来帮李家,却是为着刘瑾张罗羽翼。
先帝在时,朝中大佬们对还在东宫的当今就多有不满,奈何先帝只有这一位皇子,又是正宫嫡出,地位无可动摇,最终登了大宝。
重臣只有试图改变小皇帝,让他不沉湎于玩乐,让他能……依照内阁所想来治理天下。
但小皇帝本身便不是那安稳性子的人,且身边的内官也不好相与,在权利分割上,谁不想多分一杯羹。
说到对小皇帝的影响力,又有谁能超过日日与皇帝相伴的内官呢。
焦芳最善钻营,如今他已是吏部左侍郎,似是离尚书只一步之遥,然而这一步却是要从多少人头顶上迈过去,在人才济济关系复杂的京城中,迈这一步何其难!
而文官与内官的争斗,却让他看到了机会。面上他仍站在刘健、站在文臣这边,暗中却已悄然联系上了刘瑾,拜在其门下。
而此时的刘瑾已差不多将司礼监捏在手里了,正需要在朝中找寻同盟。
刘瑾最看重的原是王华,王华是弘治帝师,与先皇和今上天然的亲近,而先皇又曾多次想让王华入阁,都被刘健、谢迁、李东阳所阻。在刘瑾想来,王华必定是恨三人入骨。
刘瑾如今想抗衡内阁,而王华资历足以入阁,又与内阁三人有仇,无疑是最佳人选。
且王华的儿子王守仁既有本事又得圣心,刘瑾如何不盼着将他父子二人收入囊中。
刘瑾从内学堂出来的,与王华也算是有旧,原本以为派人去说上一说,又许诺推他入阁,他必然答应的。
不想王华却不假辞色,断然拒绝,这让刘瑾颇为恼怒。
这时候焦芳撞了上来,到底也是个侍郎,且是吏部的,用处颇大,刘瑾这才舒坦了些,又暗示焦芳多为他网罗“人才”。
焦芳自然就先在同乡中择人,李鐩兄弟官品不低,又有本事,儿子又都争气,早就在焦芳视线内。
焦芳原就憎恶南人,贺东盛既是南人,又是李东阳的人,李鐩竟能与其结了亲家,让焦芳十分不喜。
这次恰好刘瑾从宫中透了消息来,焦芳卖了个好大的人情给李鐩,将其收服,又坏了李贺联姻,也是颇为得意的。
“三郎如今怎样了?这次却是委屈他了。”焦芳面上带着惋惜问道。李延清也确实是个好苗子,可惜焦家族亲没有适龄的姑娘。
李鐩道:“也没甚委屈的,只是要等这案子平息了再出门罢了,左右会试也还有二年,不打紧。”
提到儿子,李鐩嘴上说得洒脱,心里也是不住叹气。
他是偏疼幼子,却也不是对长子完全不上心的,千挑万选给寻了亲事,怎料遇上这等事情。
又有些后悔,当初沈家三子通倭案里,自己的兄长李鈞作为学政被请去共同审案,事后兄长就曾书信来说贺南盛种种恶毒、贺家种种不是,信里直言这样人家作不得亲。
但是李鐩也有自己考量,当初选上贺家,也是因着贺家是李阁老的人。
刘阁老虽是首辅,但已七十有二,还时不时就将致仕挂在嘴边,若是刘阁老致仕,新人入阁总要提拔自己人,他们这些本无根基的人被调职的可能性极大。
李鐩虽没想过立时转换门庭,但多留一条后路也是好的。
以李鐩的官位层次是接触不到通倭案的实情的,他只觉得这案子里,贺家陷害沈家可能是有的,但是贺家家产丰厚,这通倭应该不至于,最差也就是贺东盛那个弟弟被处死,贺东盛官声有所受损罢了。
他思量着,李阁老在这案子里已折了个门人赵显忠,总不能再看着折掉贺东盛这三品侍郎吧,便是为了面子,李阁老也总要保下他来。
因此在通倭案一应犯人押解京城后,李鐩并没有和贺家决裂的意思。
直到焦芳找上他,透给他一些从宫里知道的消息,又告诉了他,贺东盛投靠了丘聚,刘瑾又与丘聚水火不容。
有道是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,要是在贺家的案子上,刘瑾歪歪嘴,往皇上那边吹吹风,贺家怕是没有胜算的。
年前李鐩还多少有些观望,年后宫里又来了消息,王守仁已是带了确凿证据回来的。
李鐩这才立时去退婚,李延清冬日里偶感风寒是真,不过没那么严重,在贺大太太来时做做戏,那贺家带来的大夫袖子里被装了李家厚厚一沓银票,又如何会拆穿。
好在,还是赶得及的,若是等贺家被锦衣卫抓了,再想退婚就要背负骂名了。
只可惜了儿子要在家里呆上大半年,等贺家这事儿淡了,再去书院吧,免得犯口舌。还得再请位高明先生,莫要耽误了课业才好。
李鐩这边盘算着儿子的事,那边听得焦芳道:“……马上开春解冻,刘公公的意思是,西苑那边的工程便由时器你来负责。”
李鐩回过神来,不由轻轻“啊”了一声。
他因擅长水利,每年春汛秋汛都是要负责各处堤坝修葺工程的,他倒是有能力做好,但是偌大工程可不是一个人的事儿,须得上下一心,且银子充足才行。
如今国库精穷,好多处工程都等着用钱呢,能分得多少在修坝上!
而一旦决堤又是天大的事,他少不得跟着吃瓜落,这实不是什么好差事。
今年若能主持修西苑,水利那份麻烦省去不说,这西苑可是皇上看重的工程,又是用的内帑,又是听话且廉价的灾民做工,不知道要多轻省,还能在皇上面前得好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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